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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口人命案的悲剧 1997年深冬，俺县城里发生了一件特大血案。 县医院王敏医生连妻子孩子一家三口在自己家中惨遭杀害。这是全县自文革以后非正常死亡的最罕见一宗人命案 。王敏医生和妻子和１０岁的孩子被利刀刺中心脏 ，被杀现场大量现钞撒了一地没人拿走。县省公安动用了强大的警力抓凶手，但最后还是未能破案。1999年我到县城参加农村治安短训班时，此案还作为教材讨论 ，由此我对案情有了较详细的了解。 我从小爱看侦探小说，大了仍然对大大小小的案件探讨探讨， 为此还结识了几个县公安局的侦察员。历史上俺地方的凶杀案起因基本上有三种：图财抢劫，仇杀或奸杀。王敏医生一家三口被杀案中没有发生劫财或强奸，因此我认为很可能是仇杀或它因。 正当人们渐渐忘记此案时，一次偶然的场合我发现了案子的线索。县政府指令各村进行人口普查， 以配合全省2000年后对计划生育违例村民的惩罚权由村委会上交到县司法部门的政策改革。 我村人口普查名单出来了，很乱，因为自八十年代全国改革开放以来，户口制已逐步被打破，村里经常有人到外地打工另谋生路，也不断有外乡人来我们这个地方迁居落脚，但名单上有一个人引起我的注意。肖永田，55岁，我村北岭小林场看夜工 ，丧偶，原籍广东省广州市，非我村本地注册户籍 ， 于1996年从广州移居到我村谋生 。之所以此人引起我的注意 ， 是因为我们这个关外北方农村小地方历史上从来没有那么遥远的广东地方居民迁来谋生，只有在县城的政府部门，大企事业单位和商界才有几个广东人。而且一个广州大城市里的人来我们这个穷乡僻壤谋生， 道理上说不通。 我这时突然想起被杀的王敏医生，广东省高宝县人，1995年从高宝县人民医院调动工作全家迁移到我县并在县人民医院任妇产科医生。难道这两个广东人和王敏医生一家被杀案有什么联系？ 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太多的猜疑，广东省地方那么大，广州市和高宝县又是两个不同的地方，我想事情不会那么巧吧。不过我还是给小林场余场长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注意了解一下肖永田的更多的个人和家庭的背景和历史。 巧事真有了。几周后小林场余场长告知我，有一次他和肖永田的聊天，肖永田提到他的亡妻是广东省高宝县人，生前是高宝县农村的菜农。 我的神经一下子吊了起来 ：我的猜疑有了一个重要依据。肖永田一家和王敏医生一家很可能是同来自于高宝县。尽管一个在城里，另一个在农村 ， 但这两家人的背景可能有一定的联系。肖永田很可能有问题， 否则为什么他要隐瞒自己是高宝县人呢？我决定进一步彻查肖永田。 当时作为村干部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立即向县里公安部门报告， 然后由县公安来调查，破案了，就给报告人一个奖。 但我不想这样做，因为社会现实告诉我 ，案情会是复杂的，许多情况下，受害人不一定是好人，而作案人不一定是坏人。小林场余场长特别告诉我肖永田为人老实，工作努力，从无任何不良言行。因此破此案必须要当心，既不能放过坏人， 也不能冤枉好人。 我破案的第一步，是从肖永田的身份证突破， 因为我相信他的身份证肯定是伪造的。身份证复印件经过广州市公安局查验，果然是假的，据说在广州的假证市场上花五百人民币就可以买一个定做的假身份证。 掌握这一重要证据后， 我又把这件大事和老参头商量，决定先用一种保密和平静的方式审问肖永田。时间：一天深夜 ； 地点：老参头家 ； 邀请肖永田前来老参头家商谈在小林场种植蘑菇之事。 为了必要的小心防卫，老参头还把他的猎枪上了膛。 肖永田准时来到了老参头家。一坐定， 我就开门见山地拿出肖永田的假身份证请他解释假证的来路。大大出乎于我和老参头意料的是肖永田沉思了几分钟后便告诉我们全部的事情真相。 " 是我杀了王敏和他的老婆孩子。我是为我老婆孩子报仇。我发过誓。 " 我真名叫郭雄光，广东高宝县人，在村里几辈是菜农。20年前我这个穷光棍好不容易取了老婆生了第一个孩子，男孩。 但不幸孩子有一些先天性的智残。 当时虽然政策规定夫妇俩如果第一个子女有残疾，允许再生第二个孩子， 但是必须通过医院鉴定证明。 由于我们的孩子不是全残，签定结果就很难说。当时象这种情况老百姓只好用给医生送礼和其他走后门的方法来得到有利的鉴定结果。可我们家根本没有钱请客送礼。 " 后来孩子越长大，智残就越严重 ， 于是我同老婆想尽设法地要求医院开出公正的鉴定，但一直遭拒绝，那个负责鉴定的医生就是王敏。后来我了解到， 这个王敏医生在负责县医院计划生育医学鉴定部门期间不知受了多少钱财开后门。但当时我并没有杀他之念 ， 说真的，我也没有多恨他， 因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医生在中国到处都是。 " 随着我和老婆的生育年龄期越来越有限，我俩决定超生一个孩子， 然后用付罚款的方式来保住第二个孩子，这在我们当地和全国是允许的。于是我老婆在1993年怀了第二个孩子。当时我们村的村长心狠手辣，凡见到怀孕的村里妇女就叫人抓到县医院强行打胎。村长尽量把她们抓到县医院打胎是为了便于向县委表功 ， 这就苦了那些孕妇，长途押送，草草打胎后回村，一路痛苦，一路流血。 " 为了保住我们的宝宝，我把怀孕后的老婆藏到我家的地窖里，偶然白天出来晒晒太阳， 对外人只说老婆到外地走亲戚去了。就这样，快10个月过去了， 孩子出生日子越来越近，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主动到村委会坦白了老婆怀孕 第二胎并马上要生孩子的急情，希望村里能同意我们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再罚我们的款。 " 村长听了大发雷霆，因为他当年的计划生育模范村长荣誉有可能要丢。我跪在他面前， 求他发发慈悲让我妻子把孩子生下来 。村长想了想，竟然同意了我妻子去县医院生下孩子。我当时感激万分， 一再给他磕头。 " 我马上带上村委会的介绍信把老婆送进了县医院，日夜期待着我们的孩子安全出生。我白天守在妻子身旁，晚上住进最便宜的贫民旅馆 。但是，我万万意想不到的是， 就在老婆预产期的前一天早上， 我刚到医院，院方通知我一个撕裂我心的消息：昨天夜里老婆孩子双双产难不幸死亡。我发疯地冲到老婆孩子的临时停尸间，孩子- 是个男孩，死亡前已经出生， 死去的母子俩无息地躺在停尸床上， 我嚎哭着，发疯了， 到在地上，晕了过去。 " 醒来后，一名院方代表和我谈话， 简单冷淡地介绍了一下母子产难死亡的经过- 男孩出生后几分钟后由于呼吸障碍死亡， 同时母亲产后大出血死亡。 给了我几页医生报告， 我这个小学水平的农民根本看不懂医生的花花字。 "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神志颠倒，得了精神病，祸不单行，我的智残儿子由于没有了妈妈，又失去了一个精神正常的父亲对他的日常生活的正常照顾 ，健康状况日益恶化， 于1994年死亡。 这样我在两年内失去了3个亲人。 " 以后在好心乡亲们平日同情照顾下，我稍稍恢复了健康，可以种点菜养活自己 。一天村里来了一位大学生水利测量员。 我看他人不错，挺正直， 就请他帮我完整地念一下医院写的死亡报告。我才听到报告中提到我老婆的接生医生名叫王敏，这使我突然联想到当年我苦求为我大孩子开智残证明的那位王敏医生， 也是在县医院工作。一个惊想出现在我脑中，我一直对我老婆和孩子的死有猜疑 ，于是我决定死也要找到个水落石出的答案。 " 我想方设法打听到了当年老婆生产时的护士们，从中找到一位已调到外省的 护士，我知道还在县医院里工作人员中是不敢告诉我真相的。为了不为难那 位护士 ，我没有去亲自找她 ， 而是请人给她写了一封感人的长信，详述 了我家的灾难，恳望她能告诉我一些有关我老婆和孩子当时如何死去的真相。但好长时间过去了， 她没有回信。我完全理解- 在这个黑暗的社会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大多是不敢说真话的。 " 可是终于有一天 ， 我收到了一封诺名信，信上仅有一句话：问接生医生 。 我立刻找到我的一位文化高的好朋友讨论这封信， 我们一致认为问题肯定出在王敏身上 。我决定亲自去找他 ， 这是唯一的发现真相的办法。我对自己发了誓：如果是王敏因医疗责任事故造成我老婆和孩子的死亡， 我要他赔偿我的经济损失； 如果是他故意害死了他们 ， 我就要王敏偿还我家3条命！我当时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肺癌，我自己的生命已经无所谓了。 " 但王敏已经不在高宝县医院。经过悄悄的追查，我得知他调到了咱们这里的县医院。我开始了精心的准备，在广州城里买了个假身份证，隐瞒了我的真名和原籍高宝县，移居到这里，一个人在小林场当守夜人维生，几乎是隐居在林子里， 同时悄悄地准备复仇 。一天夜里我带上一把利刀潜入县城王敏的家。这家伙是个软骨头，我刚亮出利刀，他就全部交待了真相，那就是村长塞给他５千元人民币， 叫他不要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否则那一年村长就完不成全村计划生育的指标而拿不到奖金和奖状。但他否认弄死了我老婆，说她的死亡是域外医疗事故。他接着拿出许多现金要给我，跪在我面前，苦苦求我不要杀死他。 " 此时我全身热血沸腾，复仇的愿望使得本来精神病还没有完全好的我失去了大脑控制， 我举起利刀，猛刺向王敏，他尖叫着， 我再刺了他好几刀，他死了。" 说到这里，肖永田， 不，应该叫他 郭雄光，停了停 ， 沉思着。 我问，" 那么王敏的老婆和孩子也是你杀死的吗？" " 本来我并没有想杀死他老婆和孩子， 因为我相信王敏没有故意杀死我老婆。我只想叫他一命抵一命。我一进他家门时， 就把他老婆和孩子琐进孩子的睡房， 因为我不想在得到事情真相之前对他的家人有伤害。但是就在我杀死王敏时，他老婆和孩子大哭大叫地冲出孩子的睡房，可能他们有钥匙可以从房间里面打开门锁。此时我的大脑再次失去控制，把他俩一起拖进杀死王敏的房间里，用刀杀死了他们。我知道我不应该杀死王敏的老婆和孩子。" 老参头问，" 那今天夜里你来我们这里之前是否已经知道徐村长怀疑你了吗？" "是的 ，我远离广东来到这里想在我生命的最后有限的日子里复完仇。这几年 在林子里住和干活几乎不出家门。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被发现。徐村长，老参头你们都是好人，不贪不害人，所以今夜我来了， 当你们拿出我的那张假身份证， 我就知道你们已经怀疑我了。我已报了仇，并且已经肺癌晚期，我自己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我杀了人，是有罪，我已准备好随时跟公安走。" 我把老参头叫到外屋，商量了一下，做出了处理郭雄光事件的决定。无论如何， 杀人在哪里都是要惩办的，不能宽容和拖延。于是我连夜叫来几位村干部，立刻 把郭雄光拘留在村办公室里，同时马上和县公安局报告了案情。县刑警队通知我 明天一早就来刑警把郭雄光带走。 临别时老参头问郭雄光 ，"你为什么没有拿走王敏的钱财 ？" 他平静地回答道，"他杀人是为了钱，我要大家知道我杀他不是为了钱。我要落 个正义杀人之名。" 我问他最后有什么要求，他深情地对我说，"徐村长，如果在我死后你们能把我 的骨灰带回高要，葬在我老婆和孩子的坟一起，我定在阴间里报答你们终身！" 那天夜里，我和老参头一夜没睡，谈论着这起奇案，更议论着其反映出来的中国 农村社会的严重问题，刘村长当政的那些年， 俺村不也时常发生强迫怀第二胎 的孕妇打胎的惨行吗？上级部门对此完全默许。 老参头问我，好在从2000年后 村里的计划生育行政措施上交到了县里司法部门处理，否则在我当政期间如果面 对这种事例我将如何处理？ 我无法回答。 第二天早晨，当县公安刑警到俺村来带走郭雄光时，发现他已经在屋里上吊自尽。 当天我给县里打了报告，转告了郭雄光的生前要求，县政法机关不直接表态， 只 同意由俺村委会领回骨灰盒，自行处理。于是我和郭雄光家乡的村委会联系，用 他生前留下的一些积蓄钱把他的骨灰运到了家乡，做了个简单的墓，葬在他家 人坟墓旁边。 这宗惨案在我们当地流传了很久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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