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故事连载（8）

2012年6月4日星期一

村长的故事连载（8）

来源：澳洲网站

祖坟秘密

2005年春，村里人们奔走相告，政府改造公路网要联上咱村了。简直不敢相信有这么好的事。几辈子人们都是在这"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乡路上忙碌着。听说政府出台政策叫"村村通 "，就是要村村铺水泥路联结市公路主线（当年的县级行政已提升为市级），这将对俺当地的经济发展有着重大意义。此项目由乡政府报计划，由市交通局设计，监督，组织承包商投标施工。工程验收合格后国家财政每公里补12万元。

人们欢喜了一阵后又都有很多的忧虑和不满，修水泥路从村里到主线公路一段要我们村民每人要负担600元钱。我们这里是山区，乡路长，人口不多，这对每个村都是不小的经济负担。我这个村长最了解乡亲们的疾苦。然而我们这个社会上头来的这种政策是不可能抗拒和改变的。为了安慰乡亲们，我们村委会打出的口号是：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作牺牲。这样，大家才稍稍消了气。我要说得是，咱中国的农民是世界上最老实，最底层，最好治理的农民了。我更要讲得是，因此在中国，那些欺诈剥削我们农民的贪官污吏是世界上最该死的混蛋。

承包水泥路工程利润很高。我们村委会曾商量过参加投标一段路的工程，但市交通局的朋友告诉我们"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因为中标的都有权利背景和关系网的承包商。结果俺村工程队连投标登记都不让上。

几天后俺村这段路的中标承包商工程队进村开始勘查地形。一天，我接到工程队一个头的电话，说是原工程计划中的通过坟场一段村路必须改道走北岭河沿岸线，原因是拆坟墓迁坟场村民阻力太大，赔偿费太高。我听了觉得奇怪，走北岭河沿岸线不仅要绕长路，而且还要破坏我们村里的水库和水产养殖场一部分设施，简直是得不偿失。另外，村路越长，乡亲们负担就会越重。我当即反对，坚持拆迁坟场的方案，特别通告对方，第一，和该坟场所有坟主的拆迁赔偿谈判基本上已结束，全体坟主及其家属们已没有任何大的意见，赔偿费没有超过市里给的指标；第二，村民们每人付出公路负担费６００元后，已经没有经济能力再负担村里的水库和水产养殖场的损失了。

"真的不可以再商量了？"　，对方问。　"不可以。"，我坚持不让。　"那好，　我只能这样转告我们老板了"，口气有了威胁。但我不怕。

当天晚上，晚饭后有人敲门。我打开门，一顿吃惊，来人竟是多年不见的老村长刘魁生！昔日的对手，但今天我还是当他为来访的客人，坐定后刘魁生先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哈！如今刘魁生在外头开起了建筑工程承包公司，正巧还是承包我们村这一段村路的承包商呢。马上我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刘魁生干笑两下后开口白，" 徐子啊，好汉不记仇，当年在政治上俺俩较过劲，是对手，那是过去了。如今是全民经商，商人不问政治，朋友多多益善。"

我看着这位比过去胖了很多，好象已变得有点陌生的刘村长，听着他这段有点滑稽可笑的开场白。马上他严肃点到主题，"徐子是个聪明人，坟场改道的事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说完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黄色大信封放在桌上，油光光的脸上马上换上了一副有点痛苦的表情，对我说，" 徐子啊，不瞒你说我的这次特殊要求完全出于我的私情孝心啊。你可知道那东坟5号是我清代上祖刘范庭的大墓。上祖有遗训：后代不许拆迁祖坟啊！怎么样？这可是人情常理，不算腐败吧？ "

我想了想，对刘魁生说" 可是东坟5 号坟主是你堂弟刘庆江，他已经表态同意拆迁条件了。"

" 不错，我堂弟刘庆江本是坟主，但他不太清楚上祖这道遗训之事。近来我和他说起此事后，他立表服从祖意，并且把坟主权转改了我，因为我正好是这次村路工程承包公司总经理，由我出面和贵村委会协商更方便。" ，说完他把刘庆江亲自签名的坟主转让声明给了我。我看了一下文件，不错，应该是真实的。

" 可是，如果为了你们一家祖坟而村路改道叫集体村民遭受巨大经济损失，这在道理上是行不通的。" ，我明确地向刘魁生表示不满。

刘魁生稍稍愣了愣，厚着脸皮接着说" 所以这黄信封里的2万元钱么，就算我们姓刘家族对村里的补偿。" 好狡猾的刘魁生，明明是在塞我贿赂钱，可还要把这说成是补偿全体村民的钱。但是几乎所有的坟主一开始不肯拆迁都是为了多得到赔偿钱，可是他为什么要倒给钱呢？这一大包钱使我觉得事情复杂，于是我对刘魁生说明天我会在村委会上讨论他的要求，并叫他立刻把钱拿走。可刘魁生坚持把钱留在了桌上，迅速地离开了我家- 我和我老婆拦都拦不住。

第二天我决定和老参头先去看一看东坟5号大墓。这是个老墓，墓碑上的石刻文确证明是刘魁生前4 代先祖父刘范庭，清代一位本地小官吏，所以从外表上看，此墓比当地普通百姓的墓要大得多，也造得考究的多。像所有的贵族墓的遭遇一样，刘范庭的墓穴也能看得出在过去漫长的年代里已经多次被盗过，所以我和老参头很轻而易举地从盗墓者挖开的一处旧缺口进入墓穴。墓穴内只见是经屡次盗墓后的一片乱七八糟，地上撒了些清代瓷器碎片和棺木和尸骨的一点残存。就这样的一个破旧残墓，为什么刘魁生那样留恋呢？为什么他堂弟刘庆江的态度大不一样呢？不过刘魁生说的理由似乎也有点道理，旧时当地一些大户家族确有永久性保存祖坟的遗训，但话又说回来，还没有人家出这么大代价来保祖坟的。再有，像刘魁生这样一个心黑品劣的恶棍能有这样的孝心吗？而且村里人都说从来没看到过刘魁生带老伯孩子到祖坟上烧烧香，磕磕头。

这时我发现地上还有不少烟蒂。一开始以为这些烟蒂很可能是那些盗墓人，还可能是偶然有路人进墓穴避雨时留下的，但马上觉得不对，因为我们当地人大多是抽旱烟斗和自卷烟，就是少些经济条件稍好的人也抽较便宜的普通商品纸烟，而在这个墓穴里的烟蒂中大部分都是价很贵的555 洋烟。就我和老参头所知，俺村里的人还没有一个抽555洋烟的。这就证明有外人经常来这个墓穴。为什么常来这里？来干什么呢？老参头和我意识到很可能着墓穴里有文章。

我俩在墓穴内翻了半天没有结果后，便走出墓穴到外边透口气。老参头一边抽烟一边思端着墓穴。突然他叫我细看墓前的墓碑。我还是没看出什么来。老参头问我，"徐子，那刘家人从不来祭扫祖墓，为什么这墓碑怎么这样干净无尘？"

"是啊，有道理。这墓碑经常有人动。" ，立刻我和老参头走到墓碑前细看起来。我俩先试着移动墓碑，好重的墓碑，要两人使劲。左推，不动；右推，也不动；再往里推，动了！墓碑往内慢慢地推进了1 米后，地面上露出了一个地洞。我和老参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人，于是我俩立刻打开手电筒顺着洞口木板铺的阶梯走入洞内。呈现在我俩面前的是这个大墓穴的下一层，也叫墓内墓，或密墓。在其它地方大坟地区有过，但在我们当地这样的穷乡僻壤从来没有见到过。墓内放着一口完好的松木大棺，上着完整的棺盖，墓内环境整洁，说明此墓很可能还没有被盗过。此外也没有任何棺外陪葬物。现在唯一引起我俩兴趣的一是在密墓的地上同样发现了大量555烟蒂- 说明来人的目的是在密墓；二是棺内装着什么？因为我们没带任何重工具，一时无法打开棺盖，而且看上去棺盖也无曾经打开过的迹象。难道来人仅仅来如此秘密的内墓歇歇看看？不可能！常和木头打交道的老参头最后看出了名堂。

"徐子，你看：我们当地大户人家过去下葬时从来不用松木做棺材的，都是用上等硬木，起码用水曲柳。所以这口棺材用松木做一定现在的人后来弄进来的。"

老参头接着围着棺材细看起来。突然他在棺头前停住，用手扳弄几下棺头板后揭开了棺头板的最下面一块拼板，里面果然是一个暗屉。我用手电筒往里一照，我的天哪！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人民币钞票！事情比较清楚了－来人很可能把这个密墓当作秘密金库了。　但，是谁呢？　能知道谁抽这５５５洋烟的呢？

"往里掏。"　老参头建议道。

"对。"，　于是我使劲把所有的钞票从棺材暗屉里扒了出来，这才发现，这里头不仅有几百万现钞，而且还有许多文件，证件和书信。检查一下这些纸，　真相终于大白，那来人就是本村前村长刘魁生。这里面有他多年来向有关方面贿赂送礼的纪录，有雇用黑社会强逼拆迁户接受苛刻拆迁条件的行动计划，可笑的是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伪造来的他本人的军官证。

如果在一个正常的法制社会里，这件事到此可以交给警方部门处理了。但山神庙案件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教训，那就是此案疑犯就算被捉拿，到头来判案结果还是可能不了了之，　坏人还是可能凭关系网逃之夭夭。再说，刘魁生老奸巨猾，光有赃物，　没抓住人，他还是可以抵赖逃脱。必须人赃俱在，　才可把他制服　。　另外这个案子还有其特殊性，疑犯刘魁生现在正和俺村的公路工程连在一起，我需要动动脑筋来处理好这个案子。于是我想了想后，把我的计划告诉了老参头。老人听了后大笑，"徐子，你这妙计的前段戏就交给我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我的手机叫了。这手机是我问公安局侦查员王超求助借来临时用几天的，说好了用到我破了此案。自山神庙案件后我和王超成了更亲密的朋友。这个社会里那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小王确实是公安里一位正直的好侦察员。我还真不大会用手机这玩意儿呢。捣鼓了半天，通了，听到了盼望中的老参头的话声。我为老参头也向王超多借了个手机，老头还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用这手机。

"徐子吗？抓到了！"　我立即起床，拿起电筒，冲到了东墓５号。墓内，老参头大义凛然地对坐在一把椅子上，右手拿着他那杆几十年的老猎枪，左手握着电筒一动不动地照着一个坐在地上的人。　那跪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魁生的宝贝儿子二胖！

在看看二胖，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原来他的右脚被老参头下在密墓入洞口处的捕兽夹牢牢地夹住，难怪二胖老老实实丝毫不能反抗。我正要细看二胖的脚骨是否被捕兽器夹伤，因为这家伙甚至能把野兽的腿夹碎，老参头开言，"放心，我老参头向来讲人道的，他的脚骨没事的，我下夹前早已把夹子调松到不伤他的脚骨。"

"谢谢老参头，谢谢徐村长！我全交待，我一定坦白交待！"　二胖这个窝孬仔一抓就招，　"我能抽烟吗？"

"　抽吧。抽完就交待清你爹的问题。"　我和老参头决定连夜审讯，　快速破案。

二胖拿出烟盒抽起烟来，他抽的正是５５５香烟。我和老参头一起笑了。

这案子的后一段戏也很精彩。刘魁生保证什么都可商量，只求我不要报案，因为这么多的钱一报案毕竟他坐牢的可能性很大，求我千万不能说这钱是他的，并且特别希望我还给他所有的文件。

出于当时特殊的社会状况和我们村的情况，我最后作了个既正确又错误的决定：我首先要刘魁生采用原公路工程第一套计划，即拆除坟地而不能损坏村里的水库和水产养殖场，因为那是全村人的生存的命脉，刘魁生一口答应。第二，要求刘魁生签下一个声明，如果刘家祖坟里发现任何财物，均以他公司的名义分给因这次公路工程拆迁而遭受经济损失的村民们以及其他生活上有困难的村民，这样做也是为了有利于不再上报这些财物的具体数目，同时也帮他做了一次善人。他更完全同意。第三，　刘魁生私人文件中正常的，非伪造的，还给他本人；　而那些明显伪造的，留着对公众和社会有害的，村委会负责销毁。对这一点一开始刘魁生反对，他要求交给他本人后由他本人当众销毁，　因为他还是很担心我会扣起那些有问题的文件以后再找他算帐。我不一定会对他这么做，但对这种人这么说的话能叫他今后少做坏事。　结果刘魁生也只得同意了。

事后我问老参头我的决定是否对。他说，"从政策上来看你是错的，　但从仁义道德和全村人的利益上来说你做得对。"　　我完全同意。